《悼文》今夜,輕輕舉起一杯紅酒,向著永遠無法超越的對手,致敬
這一年為了家中自閉症小孩的療育,幾乎斷絕了所有對外連繫;好不容易終於生活穩定,可以開始各種有趣的藝文人生了;結果今天卻立刻面臨一個令人崩潰的惡耗 ── 在我古典音樂歷程中唯一可以成為對手的亦師、亦敵、亦友,新天新地唱片行林主惟先生,竟突然病逝,當下幾乎有伯牙斷琴的崩潰感,再也沒有開音響聽音樂的動力了。
亂了一天,除了相互打聽現狀的忙亂,一直靜不下心去填補心中一片空白;現在萬籟靜寂,滿滿倒了一杯勃根地紅酒,好好沈澱一切無端的思緒,向著主惟 ── 再也無法超越的對手與好友,且乾一杯。
從小就熱愛著古典音樂,一直嚴格要求自己要成為高人一等的欣賞家。於是探索3B2T、研究五大後期,背誦一堆總譜手槁、比較一堆演奏版本;最後的成果先是發揮在《古典音樂》雜誌,後又自豪於當年連線BBS古典音樂板。老實說,當時自信滿滿地覺得獨孤求敗,求敗不成因而走出古典音樂,走向社會關懷與宗教體驗去了。結果錯失了與當時經常批判我的觀點之胡小玉(主惟的網路代號)對戰的機會,不知是喜是憂?後來網路上狹路相逢,幸好主惟開始經營新天新地唱片行,可以當場見真章的客觀環境下我上門踢館,結果......當然輸得一蹋糊塗!!
這還得了,雖說我己經成為基督徒而有信仰倚靠,然而在從小即獨孤求敗的領域輸得這麼慘,既有極不甘心的嫉妒,更有遇到對手的戰意。當然了,立刻放下一切重新走進古典音樂領域,從零開始,無論是音樂欣賞與音響科學都重新拜主惟為師,拼命從他那裡移植、學習,最後消化成我自己的觀點。近十年來我所有的音樂與音響之成果發表,追本溯源全都是從主惟與新天新地唱片行而來的;相信把我那些文章好好閱讀過的同好應該都看得很清楚,文中一定會向『亦師』的主惟致敬。
但是有才華的男人是不能免於競爭心的,重新出發的古典音樂學習成果,當然與主惟互有差異,這當然就非得爭個輸贏了。而且兩人善長之處剛好相差極大:我善長把個人感受使用清楚明白的客觀論述與理論建構表現出來,而主惟因為感受能力太強、太廣泛因而傾向主觀感受的描述與點到為止的資訊傳播。也就是至今為止我對古典音樂的感受力還是遠遠落後主惟一大截的,只是理論建構的能力相對較強。不過這種特質差異也就足以形成相互較勁的『亦敵』了。這種關係是非常光明磊落的,主惟有什麼新知,都會立刻與我分享;我有什麼新收獲,也會立刻向他挑戰。當然這就意味著,我會挑戰他的新知,他會批評我的收獲;這種互為敵手卻光明磊落的關係,當然成為知識成長最高的動力!如果說我這十年來的音樂音響文章己經達到多麼高明的程度,可以說都是從這種『亦敵』關係激發出來的。
正因為是光明磊落的對手,所以遇到任何不合理一定都是聯手對抗的。對於我們來說,古典音樂與音響科學有很多明確的缺陷,會造成毫無意義的生命浪費,這都是我們清楚看到的。恰好我們同樣是基督徒,從基督教信仰習慣的『救贖觀』思考來說:擁有才華的高手原本就應該主動負起推廣正確知識的責任,才華是上帝的恩賜,幫助其他人享受上帝的恩賜才對得起上帝的賞識。所以主惟親身投入新天新地唱片行的經營,讓正確的知識可以具體的表達,至少就直接拯救了十年前知識錯誤的我!而我則是極力發表各種文章理論,來廣傳這些正確的知識。古典音樂當然不是人人都必需的,但是它是上帝創造的真善美之一,因此願意接觸的人當然需要接到最有意義的知識。這樣子的願景下,主惟與我形成了相互幫助的『亦友』關係:做為對手當然會吵架,但是正確的知識還是要共同推廣;因而吵歸吵,要聯手合作的知識推廣做得更多。更何況彼此光明磊落地互相教導所學所知,怎麼看都是最好的朋友才能存在的關係。
可能正是這種複雜的亦師、亦敵、亦友,再加上我的個性原本就是自閉型的;因此我們私人領域的噓寒問暖幾無交集,只有互相打氣或吵架吵到驚動月童(陳韻琳)出面調解算是一絕了。原先初聽到主惟生病住院,想說我唯一的對手不過是場病怎麼這麼誇張,但是仍然連電話致意都懶得做;想說等出院了再去虧身體沒有好好保養,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被家人情況搞到身心交悴了。今天聽到上帝竟然接走了主惟,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打電話安慰主惟家人,只怕依我自閉的特質還會說出極不得體的話來!除了打電話向韻琳姐哭訴外,還能如何整理紛亂的情緒呢?
只能在這安靜的午夜,倒了一杯既能代表我們聯手推廣的古典音樂之法國傳統、又能表現我對於逝去對手的心情 ── 輕輕舉起這樣的一杯勃根地紅酒,向著己經永遠無法超越的對手,主惟,期待復活之日來臨,我們再來華山論劍吧!
(END)
註:所有喜愛我的文章的同好,須知這一切只有主惟的存在才可能出現;若您也有感念之情,請在心裡向他說聲謝謝。